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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慕羽 于 2013-6-19 16:42 编辑
《西遊記龍門心法》是陳敦甫生平所出版的第一本書,也是陳敦甫生平最重要及用力最多的代表作,其對內丹的認識,主要體現在此書當中。據陳氏自言,二十七歲前後遇唐炳和時,唐不僅曾傳授他小說《西遊記》,且從修丹的角度為其講解《西遊記》。因此,在陳敦甫的理解及所承師訓當中,《西遊記》絕非是一本單純之神魔或滑稽諷世的小說,反之而是一本龍門宗秘傳之修丹寶典;不僅該書的作者正是龍門宗鼎鼎大名的開山祖師丘處機,而且,丘氏創作此書的主要動機,乃是以唐三藏師徒辛苦至西方取經的過程,暗喻內丹修煉的原理、法訣及整個修行的次第和內在現象。《西遊記龍門心法》一書,正是從這樣的觀點出發,來嘗試詮釋及抉發《西遊記》之主要人物及各章背後所隱含的修丹要旨。該書曾先後印行兩個版本,第一個版本《西遊記龍門心法》,署名「拙哉」,乃是由拙哉之手寫原稿直接影印出版,助印者為香港之鏡陽子(孫鏡陽)及奮陽子。第二個版本出版時,更名為《西遊記釋義》(又名《龍門心傳》),係於民國63年(1974),由全真教出版社以印刷體的形式刊行。相較於前者來說,後者乃是一個更為完整、更為豐富的版本。其內容,除了在前面增入由陳敦甫及陳志濱師徒二人所撰述之有關「《西遊記》作者為誰」的幾篇論文外,更增添了許多修丹圖文並且附上一百回《西遊記》全文內容,拙哉對《西遊記》的內丹釋義,即置於每一章之後。因此,若欲了解陳敦甫之內丹思想及西遊學,自當以後者為主。前本所有,而後本闕如的內容,只有三陽子及陳志濱二人為《西遊記龍門心法》一書所寫的序言。
總括來說,陳敦甫本人,做為一個龍門派伍柳法脈的後代法裔,一切的學問著述,無不以伍柳仙學為根本依歸,也無不含蘊著實踐及護教的終極意義;其個人之思想形態及特質,乃是一個強調實踐、以實踐為主的內丹修行者,而非系統性的學問家。其所留下的著作,就篇幅來說,並不算太大,其中最重要的,便是《西遊記釋義》一書,該書也是陳敦甫著力最深,也較具原創性及較有影響力的一本論著。
陳敦甫在《西遊記釋義》一書當中,曾如此說到:「邱長春祖師,為道家出世之學,無完整之書,如《陰符經》三百字、《道德經》五千言,皆未能盡舉其事,乃作《西遊記》,將道家學說,全真功法,逐步詳細描出。又恐將奪天地造化之機,過於暴露,迫不獲已,委委曲曲隱喻,間接寓顯於密,盡洩萬古不傳之秘法。因此,龍門派下,成真者頗眾,而在俗人聞道,亦自此始。」(見該書,〈初版序〉,頁37)在《論道》一書,甚至還有「拙哉所學是全真龍門,龍門之書,粹於《西遊記》」(見該書第10頁)一語之發。從此二語可知,在陳氏所傳承之法脈,一向肯定《西遊記》一書為丘處機所作,且認為該書隱含金丹大道,可據之修煉以成仙。
以道教及內丹的觀點,來詮釋《西遊記》一書,雖是清末之前的主流,陳士斌之《西遊真詮》及劉一明之《西遊原旨》二書,即為其中代表,但民國以後,受到新學風的影響,如是的觀點,反成批判及否定的對象。陳敦甫《西遊記釋義》一書的出現,在近現代的學風當中,獨樹一幟,實堪稱是一力抗時下之學術風潮的異數。在該書中,陳氏及其弟子陳志濱,如唐吉訶德一般,擎起長矛,獨力挑戰如魯迅及胡適等學術權威,力主《西遊記》作者為丘處機之清朝前舊說,且完全從內丹修煉的角度來詮釋該書。陳氏此書出版後,確實引發一些討論,贊成及反對皆有之(如,王崗之〈《西遊記》─一個完整的道教內丹修鍊過程〉【《清華學報》新25卷第一期,1995.3,第51-86】一文,即附和陳敦甫的觀點,肯定《西遊記》一書,暗藏內丹修煉奧義)。著名的華裔澳大利亞學著柳存仁先生,所撰的〈全真教與小說西遊記〉一長文,即是針對陳氏一書的觀點而寫作,文中對於陳敦甫之西遊觀點,有贊成,亦有反對。
陳敦甫的西遊學,主要體現在其《西遊記釋義》一書,誠如前文所說,該書也是陳敦甫最重要、也最有影響力的一本書。在該書起始,即可看到陳敦甫及其弟子陳志濱的幾篇文章,文章的核心主題,便是在論證龍門宗的丘長春祖師正是《西遊記》一書的原始作者,而非胡適等人所認為的吳承恩,以及《西遊記》乃是一部如假包換的道家內煉經典。陳氏如是的主張,顯係承傳自其師唐炳和及其所屬的龍門宗伍柳法脈,但在這幾篇文章當中,二陳亦列舉出如下幾項重要證據,來支持自己的主張:1、古本《西遊記》,前有一元代文人虞集的序文,該序說到,《西遊記》乃元朝開國時人邱處機所作。2、「心猿意馬」之說,最早見於五代之《鍾呂傳道集》一書,孫悟空即是心猿的象徵,且該書正是《西遊記》一書之根源,因此,《西遊記》乃是一部道家典籍。3、明初永樂時人朱玄育,在其著作當中,即曾提及,「邱祖說,吾作《西遊記》,凡有九竅者,皆可修真。」文中之「凡有九竅者,皆可修真」一語,同見於《西遊記》第三回末尾。4、約與吳承恩同時代之伍沖虛,在其《天仙正理直論》〈煉己直論〉當中,有「邱真人西遊雪山而作《西遊記》以明心曰心猿」。5、明成祖敕令編輯的《永樂大典》當中,早已存在著「魏徵夢斬涇河龍王」的故事。以上諸證,柳存仁在〈全真教與小說西遊記〉一文當中,認為並非全無價值,且曾就其觀點深入加以討論,比如,他曾指出,龍門宗道士朱玄育,其生存年代,應當是清初,而非拙哉所說的明初。而虞集之序文,則未見於其文集當中,該文之真假,仍有待商榷。總而言之,柳存仁並不贊同丘處機是《西遊記》一書之原始作者的說法,但肯定在最早之金陵世德堂百回本《西遊記》之前,已存在一全真教版本的《西遊記》,而且,百回本之《西遊記》當中,的確充斥著道教內丹修煉術語,和全真教的關係十分密切。筆者基本上接受柳存仁的看法,認為丘處機應當不是《西遊記》的作者,但《西遊記》一書,絕非一本單純的神怪或諷世小說,在奇偉瑰怪、曲折離奇的情節背後,的確隱含著道教內丹修行的秘義。以下,即來看看陳敦甫是如何以內丹修煉的觀點,來詮釋《西遊記》一書。
在百回本《西遊記》的第23及第31回開始,即可見到如下的二首詩詞及文字:
「奉法西來道路賒,秋風淅淅落霜花。乖猿牢鎖繩休解,劣馬勤兜鞭莫加。
木母金公原自合,黃婆赤子本無差。咬開鐵彈真消息,般若波羅到彼家。
這回書,蓋言取經之道,不離了一身務本之道。」
「義結孔懷,法歸本性。金順木馴成正果,心猿木母合丹元。共登極樂世界,同來不二法門。經乃修行之總徑,佛配自己之元神。兄和弟會成三契,妖與魔色應五行。剪除六門趣,即赴大雷音。」
這兩段文字,是陳敦甫在詮釋《西遊記》一書時,常引用來做為自己之詮釋觀點的重要理論依據。在他的理解當中,從這兩段文字,便可見出,《西遊記》一書之所述,實完全離不開自己身體內在,玄奘師徒四人到西方取經的故事,其實正隱寓著,道教內丹所講述的,修煉自己的元精、元氣、元神,終而至於返本還源,回復自己之真實本性的過程。其中,觀音所代表的,是內丹修煉中最重要之「觀」、及「神」的作用;江流唐僧,代表人之虛幻肉身;孫悟空代表著「人心」,即「心猿」,由於屬火之心在五行生剋當中能剋制屬金之肺,是故又稱之為「金公」;豬八戒悟能,「在人身為腎,乃藏精之所,在易卦為坎,為次男,為豕。在五行為水,腎為肝之母,故稱木母」;沙悟淨者,「指沙為姓,言其潔白無瑕,在五行為土,又名內黃婆,金木間隔,須得土以和之,在五臟屬脾」;唐僧之坐騎龍馬,喻寓「真意」,「與心猿為表裡,心未動是性,已動是意」;至於紅孩兒、黃袍怪、黑河妖等在取經過程當中所遭逢的種種妖魔,正如上引文所說的「妖魔色應五行」,實暗寓著內丹修煉過程中所可能出現的各種心魔及五行之魔。其他如金箍棒、觔斗雲及九齒泌金鈀等等,亦各有其隱寓之對象。是以,在陳敦甫的理解當中,「《西遊記》以唐僧、悟空、悟能、悟淨、龍馬、觀音菩薩為全書之主要人物,而觀音、龍馬、悟空皆神與性也。總而言之,只有精氣神、色身為四相,所謂和合四象而修之,其餘一百回所敘述,皆形容如何修此四相也。」以上所述,實為陳拙哉對於《西遊記》一書之主要的詮釋架構及原則,依此架構,拙哉再針對各章回,一一進行較細部的解釋。儘管拙哉有關《西遊記》的全部詮釋內容,其中實不乏錯誤及比附的地方,筆者並非完全贊同,但對於他的基本詮釋架構,卻覺頗能符應本節開始所引出之《西遊記》二詩詞的內涵,因此實有其合理可信之處。其他類似的情況,實不勝枚舉,柳存仁的〈全真教與小說西遊記〉一文,亦已詳細列舉出《西遊記》各回當中之與馬丹陽及張伯端等全真內丹家之詩詞的關係。是以,若欲真正了解《西遊記》一書,若完全拋開道教的內丹術,實不可能。陳敦甫西遊學之有其獨特價值,其故亦在於此。
上文錄自蕭進銘《全真道龍門宗伍柳法脈在台傳承的調查研究── 以陳敦甫一系為核心》
西游记释义(龙门心传)【陈敦甫 著】.part5.ra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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